南京博物院副院长刘文涛
图片来源：作者整齐的用具、典雅的氛围、满满当当的书，刘文涛院长的办公室充满了一个女性文化工作者的知性色彩。
作为南京博物院分管库房管理、陈列展览和公众开放工作的副院长，刘院长认为，中国博物馆正进入高品质发展阶段，推行更加专业的管理，培养更加专业的博物馆人非常重要。而除了专门的培训，最好的培养博物馆人的方法，是在树立事业发展目标的前提下，推行适合本馆的项目运行、激励机制，通过一个个项目的运行，让专业人才得到锻炼成长。“以展览为例，在南博，我们明显感受到，在项目负责人这种运行机制下，一个看起来也许年轻稚嫩的项目负责人会得到较快的成长。在展览项目的全程，他不仅要策划展览内容文本，还要与形式设计、展览制作人员沟通，与教育、出版、宣传等部门协调，这是个系统工程，过程中他也许会受挫，但经过历练，最终一定会获得成就感。”
南博是中国博物院界的独特案例
回顾南京博物院的院史，可以以年为时间点划分为两大板块，“年前，作为中央博物院筹备处，南京博物院的前身，从发展规划以及学术定位上确定了这个博物馆的发展基调”。在这之中，刘文涛副院长认为有几个时间点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，“年4月，蔡元培倡议成立国立中央博物院，那个时候中国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国立大型综合性博物馆，国立中央博物院筹备处成立之后，成立理事会、制定发展规划、征集文物，等等，其实已经在按照一个博物馆在整体运作了”。
南京博物院内景图片来源：新华通讯社在风云激荡的上世纪三四十年代，博物馆的命运跟随时代共起伏。“‘七七事变’后，中央博物院筹备处的文物与故宫文物一起西迁，两年的时间辗转上万里。过程中，前辈学人将生死置之度外，为保护文物付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。时局动荡，战火纷飞，他们还做了大量科学研究、考古发掘、民族调查工作。这不仅仅是留给南京博物院的宝贵财富，这种学术精神也是留给全民的精神财富。今天，仍旧有必要重新回望那时历史，感悟那时中国文化人坚韧而又执着、悲壮而又有光华的精神风貌”。
年9月26日，南京博物院艺术馆落成开馆
图片来源：南京博物院新中国成立后，“中央博物院筹备处”定名为“南京博物院”，开始了一个博物馆全面的业务。年，南京博物院、江苏省博物馆、江苏省文物管理委员会三单位合并，形成了现在南京博物院的格局，“最开始立足华东地区，面向六省一市开展文化遗产保护工作”。
观众在参观“意大利文艺复兴三杰”展
图片来源：南京博物院近年来最大的变化，还是完成于年的二期改扩建工程，“南博二期改扩建工程，从年开始动议，奠基，年11月正式完工对外开放。通过这次改扩建，南博不光是建筑面积的扩大，整个管理也迈上了新台阶。这与南博的努力有关，也跟时代的大背景有关。我们正处于一个中国博物馆事业快速发展的良好时机，改扩建后的南博也呼应了公众对精神文化生活更加重视的需求。从公共空间的打造上，这里不仅是历史文化的殿堂，也是文化休闲的场所；从服务公众的角度，针对公众多样化的需求，我们提出了‘分众服务’的模式，通过‘一院六馆’的架构，让不同的公众找到不同的兴趣点、注目点。新时期的南博，更加重视公众的综合性需求，通过打造具有审美意义的休闲文化场馆，让人们在愉悦的心情里去接受文化的信息。”
南京博物院夜景
图片来源：南京博物院
分众的理念对整个博物馆发展特别重要
在物质生活达到一定程度满足以后，人们一定会对精神文明产生更大需求，“我们在大背景下对这种需求进行积极的回应，不只是满足，还要超出他们的期待”。刘副院长认为，无论时代怎样变迁，信息如何爆炸，博物馆仍旧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。“书籍、网络、数字化产品，各种渠道都可以获得信息，但人们都无法抗拒面对祖先充满智慧和创造的物证时，内心深处的激动。蒙娜丽莎的图片到处都有，很多人还要不远万里去卢浮宫去看一眼，原作的力量是无穷的。所以我们对于观众的到来永远都有信心。”太平有象/清/高50cm/南京博物院藏
图片来源：南京博物院就南博上《国家宝藏》节目，在她看来是好事，“它以一种喜闻乐见的方式让公众了解博物馆，了解中华传统文化之美，其专播力量是非常大的。”南京博物院“5.18博物馆奇妙夜”活动招贴
图片来源：南京博物院博物馆的传播应该是立体的传播，不是单一渠道的，“比如，严谨的展览、基本陈列是一种主体的传播方式，学术著作是一种传播方式，社会教育活动是一种传播方式，跟文化综艺类节目的合作也是一种传播方式，完全可以尝试。央视综艺频道能够选择博物馆这个主题，我觉得是媒体的一个进步，也是现阶段博物馆更具影响力的一个表征。我一直在跟教育人员讲，我们博物馆教育人员，要类似一个科普工作者，要深入浅出。博物馆是海洋，你给观众的可能只是一杯水，这—杯水如何呈现？不能太深奥，要提炼转化宜于理解。”而除了基本陈列，南博近年也不断推出优秀的临展服务公众，培育了大量青年观众和资深的博物馆人。“改扩建以来，南博的观众中40岁以下的占77%，当一个博物馆绝大多数观众是年轻人时，我们可以说这个博物馆是比较有活力的。我们要满足现阶段观众的基本文化需求，也要满足特殊人群、特殊参观的需求，我们还希望培育能够与博物馆进行深层次互动的观众群。”刘副院长以“青藤白阳”展为例，“这个展览观众量不是很多，但观众参观时间很长、满意度很高，可以看出，通过这个展览，观众与展品进行了深层次的沟通，这也是我们比较喜欢看到的一种展览与观众的关系。就像我们接触旅游，最开始差不多是浅尝辄止，到此一游，发展到一定阶段一定是你跟旅游场所的深度互动、精神沟通。我们要培育这种深度互动的观众。”。
坚持原创展览，也是为南博培养人才
南博近年推出大量深受观众喜爱的临展，在展览的推出过程中，南博注重展览的原创性。比如，即便是已经在首博和香港展出过的“走进养心殿”展，南博也对它进行了原创性的改变。“基于‘分众服务理念’，南博近年推出了系列临展。比如，有一个对比系列展，年的‘法老?王’是古埃及文明和汉代文明来对比，年的“帝国盛世”是俄罗斯帝国和清帝国的对话。我们还有一个以当代视角回望传统文化的系列展览，比如‘在此’，呈现中国古代文人的生活方式，还有‘呼吸’，体现传统文化的形式之美”。“走进养心殿”特展碧玉龙纹香筒/清/故宫博物院藏徐柳摄
“走进养心殿”这个展是个机缘，—年，刘副院长在故宫博物院挂职任院长助理，期间刚好养心殿大修，文物走出故宫，观众得以走近养心殿。“单院长很信任南博，问我们接不接，最后就落地南博了。故宫做了丰厚的准备，我们完全可以请用故宫的展览文本，或者参照首博与香港文化馆的文本。但如果我们重新来写一个展览文本、换一个角度，既可以让养心殿呈现不同的面貌，丰富展览的内涵，也可以在这个过程中，让我们的人通过编写展览文案、梳理文物得到成长和锻炼。南博对清史研究的人是比较缺乏的，这个展览项目请展览部的万主任与文创部一个学六朝的博士合作，展览筹备了2年，稿子改了8稿，他们都是边做边学，展览成功了，人也培养出来了”。如果一个博物馆能有各方面的全面研究人才，当然是最好的，但是任何一个馆都达不到，所以通过原创展览，边研究边消化边输出来做展览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。“展览项目是一个很综合的事情，做文案、选文物、跟专家学者打交道、跟各部门打交道……所以年轻人做一次展览就提高一次，很锻炼人”。而在做展览的过程中，整个团队的氛围越来越好，凝聚力也越来越强。“我们最近正在做‘回家过年’的展览。这个展览通过很多场景化的架构，从五六十年代一直到新时代，反映新中国成立以后人们生活状态，尤其是改革开放40年来人们生活的变化。这中间要有老物件做展品，我们也向公众征集，但肯定有不足，就想说发挥自己院里的优势，动员同事们想办法，大家纷纷回家翻箱底，妈妈出嫁时的陪嫁、家里老式的箱子、自已用过的旧手机……，都汇聚到展览里，大家在一起真的是很开心”。
“走进养心殿”特展
图片来源：南京博物院
为观众不断提高服务，也为自己带来幸福感只有把公众放在核心位置的博物馆，才有可能得到公众的认可，得到更好的发展。“我们在提升观众服务质量的路上永不停息，一直探索，争取让每个观众都觉得舒心满意。面对这个目标我们仍旧是有空间的，一定要有不满足的意识，怎么在服务上做到更好”。在刘副院长看来，博物馆是沟通过去、现在、未来的文化桥梁，“一个博物馆是立体的，庞大的历史文化信息，依托于人类物质文明和非物质文明的物证，观众要理解，我们需要构架沟通的桥梁。社教人员是最重要的，但博物馆的教育不能像老师讲课，博物馆要通过综合的手段，启发观众去思考感悟”。青少年一直是南博特别重视的观众，“国家相关主管部门，包括我们自身都认识到，对这个群体的教育、服务都非常重要。青少年既是未来的成人观众，也会成长为父母对下一辈熏陶教育。文化自信得有依托，博物馆文物就是最好的依托。让青少年深入了解历史、了解祖先的伟大创造，文化自信就来了。在博物馆，有些我们认为是口号的，就变得具体起来，比如文化自信这个概念，就觉得有理由有底气，就是因为我们有五千年文明的物证。比如我们说人的精神生活很重要，在博物馆你会发现真的是，它会让你有幸福感，会包容，会自信。我常说，在博物馆长大的孩子一定是不同的”。
南京中央路小学学生在南京博物院大殿广场参加“临摹书法活动”图片来源：新华通讯社记者孙参摄青少年在南京博物院参加教育活动
图片来源：南京博物院至于刘副院长自己，在南博工作14年，也得到了极大的滋养，“14年前工作调动，机缘巧合进入了博物馆，一下子就深深地爱上了博物馆。在博物馆，你总觉得自己是无知的，服务公众又是快乐的。在求知的过程中、服务公众的过程中特别有幸福感。我桌上这些书就特别复杂，前面刚做‘走进养心殿’，我就看了很多关于清宫的书。原来认为好像也懂的内容，当你要做成展览向观众传达时就得较真了，深入了解之后才发现信息量这么大。在博物馆，不能以已之昏昏却想使人昭昭，我们今年要做文艺复兴三杰，我就买了这套关于文艺复兴的书来读，经常觉得时间不够用。分管古代艺术研究所，才认识到原来中国书画史这么庞大。经常觉得自己得到滋养，实际就是中国传统文化太丰厚了，一辈子都用不完。越做越觉得，上天这么眷顾我，把我放到了博物馆，幸福感特别强，工作和爱好紧密结合，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”。刘副院长说，南博的其他同事们，也都是发自内心地去热爱这个博物馆，就是最可贵的一笔财富，“运用在策展上，你要知道哪些是自己要表达的，策展的规律、社会教育的规律，这些都是工作的目标，有一种兴奋感在里面。求知是对个人而言的收获，我们把个人的吸纳变成对公众的服务，再从公众的反应中得到一种回报。比如，当我们做一场讲座，看到大家这么全神贯注在听，我们的工作他们也得到了滋养，对他们的人生可能也会发生一些影响，这就是幸福感的来源”。
本文选自《艺术博物馆》杂志国内刊总第1期《艺术博物馆》杂志（《中国艺术博物馆》别册）总第1期封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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