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下的贝加尔湖,清澈而又神秘。
图文/金牛莎莎
01和母亲在路上
年7月26日,我在贝加尔湖畔拍下这些照片。那一年,母亲78岁,腿疼还没这么重,还可以跟着我,出个远门,到俄罗斯去走一走。那一天,微风不燥,阳光正好,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湖畔,看着来来去去的小鱼和连绵起伏的山脉,母亲坐在马扎上,我则席地而坐,我们聊着各种往事。那一刻,成为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之一。
那次旅行,是母亲长久以来的心愿。我希望以我的知识和经验,为母亲"私人订制"这次旅行,做好导游、翻译、陪同。
医院检查了身体,跟医生确认了母亲身体情况允许坐飞机。行程中一切以母亲的身体状态为准,随时调整安排。我专门从国内带了个马扎,以便母亲可以随走随歇。俄罗斯的饭菜不像中国饮食这么精细,我怕母亲吃不惯肠胃不舒服,还从国内带了挂面、陈醋和一些方便食品。
回国之后,母亲在家乡的老年大学校刊上写了一段感言,总结这次旅行:
“一直以来我总想到俄罗斯去一趟,因为我年轻时学习过俄语,我的女儿和孙女又都在俄罗斯学习过,对这个国家有一定了解。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,又在女儿的精心策划和家人们的全力支持下,到俄罗斯的梦想终于实现了。
八天的行程,女儿安排得很好,让我欣赏了异国美景、体验了文化差异,品尝了各种美食,又充分考虑我的身体条件,行程劳逸结合,没有感到旅途劳累。八天里,女儿无微不至地关心照顾,昼夜呵护陪伴,加上她流利的俄语交流,使得行程非常顺利。陪伴是最好的礼物。母女俩一路走来,幸福喜悦满满,心中万分激动感恩,感恩美好社会,感恩幸福人生。
俄罗斯贝加尔湖空气清新、环境优美,居民淳朴热情,所到之处有很多善良的俄罗斯朋友给了我们无私的帮助,这些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终生难忘!”
02永远到不了的远方
子欲养而亲不待。
有些遗憾,注定一生无法释怀。
上学的时候,我常常梦想着,等我工作挣了钱,一定要带着爸妈去游山玩水。但是,年,在我高考前夕,父亲查出了癌症,接下来的几年,父母辗转各地,四方求医。母亲扛起了照顾父亲的责任,他们沉重的行囊中总有一个小小的酒精炉,父亲在外地住院的时候,母亲常常蹲在病房外面的楼道里,做西红柿鸡蛋汤面。年,我大学毕业,考上研究生。开学前的那个暑假,我回到老家,和家人一起照顾父亲。
医院出来,医院的担架床上,被癌症折磨了四年,父亲已经单薄得像一片树叶。那晚,初秋的夜风中,清冷的月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,看着父亲毫无意识地被抬到车上,我忽然感到人生真是一场凄凉的梦,想哭。
回到家里,父亲的情况时好时坏,有时候能在院子里散散步,有时候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块污渍,反复说:“不到长城非好汉”。有一次他对我说:“必要的时候,你乘坐国际列车回来。”我知道,父亲已经病得很重了,但他潜意识里知道,我要去北京读书了,他希望我可以带他去长城。这可能是他心里的诗和梦。同时,他又担心我去了北京学外语,以后万一去了国外,“那一天”到来的时候,我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。
9月份开了学,到北京没几天,母亲打电话给我,说父亲病重了,让我回家。我心乱如麻地奔赴家里,迎接我的是一具冰冷的棺材和两支流泪的白烛。我还没来得及带父亲去他心目中的远方,他就走了。
封棺那天,我哭得撕心裂肺,几乎晕倒,家族里的一位长辈心疼我,从父亲穿的衣服上取下一颗扣子,放到我手里,让我攥住,我瘫倒在地。棺木轰然合上,从此我再也没有机会带父亲去看诗和远方。
回到北京,慢慢心情平复一些之后,我带着这颗扣子,去了司马台长城。之后的二十年,我带着这颗扣子,去了很多国家,走了很多地方。
03远方不再远
这一两年,母亲膝盖疼痛加重,右腿已经有点变形,她不太想出远门了。年春节,商量好去海南度假,我买好了机票,但是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计划。年春节,心心念念再次计划旅行,因为又一波的疫情,行程又取消了。现在,母亲82岁了。有时候,她轻描淡写地跟我说:“你别费心了,去不去都无所谓。”我知道,她是担心她的腿,走不了太远,这“无所谓”的态度里,更多是的怕给我添麻烦。
但我心里过不去,总想着把母亲在京期间的生活安排得丰富多彩一些。我们不再远游了,我带她去公园坐船,去博物馆看展,去美术馆看画。慢慢地,我发现,博物馆是很适合老年人的地方。因为博物馆里设备完善,有无障碍设施,有轮椅可以租用,疫情期间暂停的直梯也可以单独为老年人运行。这样,在偌大的博物馆里,母亲可以走得相对轻松一些。
我知道,作为一名49年党龄的老党员,母亲心中一直有浓浓的家国情怀。自幼家境贫寒,缺衣少食,母亲六岁时就跟着姥姥纺棉花,贴补家用。上中学的时候,因为饥饿导致营养不良,母亲甚至一度得过夜盲症。因为艰苦的过去,母亲对于我们党的历史、祖国的历史有深深的共鸣。所以,我带着母亲去了市里的一些历史和革命主题的博物馆。建党周年纪念日前夕,我们去了位于天安门广场的国家博物馆。在展厅里,母亲饶有兴致地参观每一处展品,回顾党年来筚路蓝缕的艰辛历程,赞叹祖国建设的伟大成就,展望国家强盛的美好未来。
参观回来之后,母亲特别开心,用小本子认真记录自己的观后感。还写成文章,兴致勃勃地让我帮她订正润色。
我明白了,现在的诗和远方,对母亲来说已经不再是遥远的地方,只要用心地陪伴,对母亲而言就是莫大的幸福。
母亲告诉我,过去她在县城上班,姥姥和姥爷在小山村,她每次回乡时,姥姥在家做饭,姥爷到村口去等待。姥爷回去一进门,姥姥就问:“等到了吗?”这句话,听来有点心酸。我在外工作以后,每次回老家,母亲总反复和我确认时间,到路口等我,走的时候,坚持要送到路口。我渐渐明白,当父母老了,不能再远游的时候,儿女归来的方向,就是他们眺望的诗和远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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趁着父母腿脚尚好,带他们去看诗和远方吧。哪怕是一次短途的郊游,一次晚风中的散步,因了你的陪伴,在父母心里,那也是最暖心的旅程。
人到中年,慢慢发现,那些和父母在路上的时光,会成为温暖一生的力量。